第98章 卖脚婆

简介:

贫苦青年林小五为救治重病的父亲,甘愿追随村中传说,向神秘的“卖脚婆”出售自己的双脚。他得到一笔足以救父的银元,却也背负了三个诡异条件:永不回头、午夜后不见光、替卖脚婆再找一双脚。然而,契约的代价远非金钱所能衡量,随着时间推移,林小五逐渐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恐怖循环,在不生不死的泥沼中挣扎,并面临着人性的残酷考验。

正文

我们村里,祖祖辈辈流传着一个阴森森的传说。说的是每到没有月亮的午夜,在村子西头那片乱葬岗子深处,会出现一个穿灰布衣裳的老婆婆。她挎着个破旧的竹篮子,不声不响地在坟堆间转悠,人们都叫她“卖脚婆”。她不做寻常买卖,她只要人的脚。而且,她从不付铜钱银元,你若真想卖,她只会让你应下三个条件。只要点头,她便能让你,乃至你全家,从此衣食无忧,富贵一生。当然,敢去卖脚的人,少之又少,回来的更是一个都没有,只留下些真假难辨的闲话,在茶余饭后,伴着摇曳的油灯和窗外的风声,吓唬着一代又一代的小孩子。

我,林小五,从前也只当这是个唬人的故事,直到那个夏天。

那年,暑气逼人,我爹却像掉进了冰窟窿,浑身滚烫,咳嗽起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震碎。请来的郎中都摇头,开的方子一副比一副贵,那药引子更是贵得吓人。家里能典当的都送进了当铺,连娘留下的那对银镯子也没能留住。爹的气息一天比一天弱,躺在炕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窝深陷,望着我的眼神混浊,却又带着一丝不舍。我看着他那样子,心像是被钝刀子一下下地割。

那天晚上,我又抓回几帖药,看着那点可怜的积蓄彻底见了底。灶台冷冰冰的,屋里只有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我蹲在门槛上,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夜,风刮过屋后的老槐树,发出呜呜的响声,像极了野鬼夜哭。绝望像冰冷的藤蔓,一圈圈缠紧我的心脏,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西边坟山的方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闪烁了一下。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毒蛇一样猛地钻进我的脑子——卖脚婆。

我知道这是找死。所有老人都说,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邪祟。可……可我还能有什么办法?眼睁睁看着爹死吗?

“我去弄钱。”我对着屋里嘶哑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爹听见没有。我站起身,从灶台底下摸出那把生锈的柴刀别在腰后,又狠心把家里最后半盏油灯点上,拎着那点微弱的光,一头扎进了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

去西边坟山的路,我这辈子从没走过那么长,又那么短。风更大了,吹得我手里的油灯忽明忽灭,豆大的火苗拼命挣扎,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两边的树木张牙舞爪,像是无数窥伺的鬼影。脚下的土路越来越崎岖,碎石硌着脚底,每走一步,心里的恐惧就加重一分。耳朵里全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还有那无处不在的风声,仔细听,又好像夹杂着细细的、若有若无的哭泣。

我终于踏上了乱葬岗。这里的气温骤然降了好几度,阴寒刺骨。到处都是荒草,高得能没过膝盖,一座座荒坟野冢杂乱地耸立着,有些塌了半边的坟头里,隐约能看到森白的骨头。手里的油灯在这里显得更加黯淡,光晕只能照出几步远,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沉重得让人窒息。

我死死攥着柴刀的刀柄,手心全是冷汗,牙齿不受控制地打架。我在坟堆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喉咙发紧,想喊,又怕惊扰了什么东西。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刻,也许已经过了几个时辰,我来到一片稍微空旷点的坡地。就在这时,手里的油灯,“噗”地一声,毫无征兆地灭了。

彻底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我。

我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痛,我却不敢抬手去擦。

得说话,得叫她出来。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用力清了清,那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锣。

“卖……卖脚婆……”我颤抖着,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买……买我的脚吧……我爹……我爹等着救命钱……”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连风声都停了。

只有我的心跳,咚咚咚,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死寂逼疯的时候,一个声音,突兀地在我身后响了起来。

那是一种极其沙哑、干涩的声音,像是用砂纸在摩擦枯骨,一个字一个字,慢悠悠地,带着一股陈年的腐朽气息:

“条件一……”

我猛地一个激灵,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就在我身后!我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正钉在我的背心。

“卖脚之人,永不回头。”

那寒意顺着脊椎骨一路爬上天灵盖。我死死记住,不敢动,甚至连眼珠都不敢往后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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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沙哑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然后才慢吞吞地继续:

“条件二……午夜之后,双目不见天光与人火。”

我的心沉了下去。这意思是,我以后只能活在黑暗里?

“条件三……”卖脚婆的声音似乎靠近了一些,那股阴冷的气息几乎喷在我的后颈上,“你得……替我再找一双脚来。”

什么?!我浑身一僵,血液都冻住了。让我……我也要去害人?

恐惧和巨大的抗拒感让我几乎要拔腿就跑。可爹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和他痛苦的呻吟声,瞬间占据了我的脑海。我没有退路了。

“……我……我答应!”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绝望的颤音,“我都答应你!救救我爹!”

“好……”

随着这声“好”,一点幽绿的光芒在我身后亮起。借着这微弱的光,我看到一只干枯、布满褶皱、指甲又长又黄的手,从我的肩膀旁边缓缓伸了过来。那手里拿着一张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皮纸,暗黄色,边缘粗糙,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腥气。另一只同样枯槁的手,捏着一根细长的、闪着寒光的针。

“按个手印。”沙哑的声音命令道。

我看着那根针,心脏抽搐。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颤抖着伸出右手食指,那根冰冷的针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剧痛传来,鲜红的血珠立刻涌出。我咬着牙,将那冒着血的手指,用力按在了那张诡异的皮纸上。

就在手指接触皮纸的瞬间,我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却又直透灵魂的满足叹息。皮纸上那道血指印,像是活物般,微微蠕动了一下,颜色变得愈发暗沉。

那只枯手缩了回去,连同皮纸和针,消失在幽绿的光晕里。

紧接着,我感觉到一双冰冷彻骨的手,落在了我的脚踝上。那触感,完全不像是活人的手,硬邦邦,黏糊糊。我吓得魂飞魄散,死死闭住眼睛,不敢看。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只是一种奇怪的、麻木的剥离感。好像我的双脚,正从我身体上被什么东西“取”走,而不是被砍断。我能感觉到它们离开我的小腿,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迅速蔓延上来,但偏偏没有流血,也没有痛楚,只有一种彻骨的寒冷,从失去双脚的地方开始向上蔓延。

整个过程很快,大概只有几次呼吸的时间。

那双冰冷的手离开了。

“咯噔”一声,一个沉甸甸、冰凉的东西,落在了我身前的地上。

我下意识地低头一看——那是一个粗布缝制的袋子,口扎得紧紧的。幽绿的光芒开始摇曳,变淡,卖脚婆的身影在我身后的感知也迅速模糊、远去。

“记住……你的条件……”沙哑的声音随风飘来,越来越远,最终彻底消失。

黑暗重新合拢。

我瘫坐在冰冷的土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下半身那种空虚无依的感觉异常清晰,让我一阵阵发慌。我伸手摸了摸小腿以下——那里空空如也,裤管软塌塌地垂着。但伤口处一片冰凉光滑,没有流血,也没有结痂,就像是天生如此。

我猛地想起第一个条件——永不回头。

我强迫自己,梗着脖子,一点一点,僵硬地挪动身体,用手撑着她,向家的方向“走”去。不,那不是走,是爬,是蹭。失去双脚的我,只能用膝盖和手肘艰难地挪动,碎石和草梗磨破了我的裤子和皮肉,火辣辣地疼。但比起心里的恐惧和身体里那股诡异的寒冷,这点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回家的。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黎明将至。我死死记住第二个条件——不见光。在距离家门还有一段距离的草垛旁,我停了下来,蜷缩着躲进最阴暗的角落。我把那个冰冷的布袋子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块寒冰。

爹……爹有救了!

这个念头支撑着我,让我暂时忘记了身体的异样和内心的恐惧。

天亮后,我听到邻居早起下地的动静。我压低声音,喊住了路过的王大叔。我骗他说,我天没亮就去城里找了个远房亲戚,借来了钱,但因为急事得马上离开,托他把钱带给我爹。

王大叔隔着草垛,虽然疑惑,但看到我从草垛缝隙里递出去的那个沉甸甸的布袋子,听到里面银元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是惊讶地接了过去,连声答应。

我蜷缩在阴暗潮湿的草垛里,听着王大叔离去的脚步声,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下,随之而来的却是无边无际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冷。

我忍不住,悄悄扒开一点草隙,向外望去。

我看见王大叔推开我家的破木门,听见他激动地对我爹喊着:“老林头!小五有出息了!弄到钱啦!你有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