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秘阁研定限田策

“卢公,诸位,”他的声音依旧平和,带着一种能安抚躁动的奇特力量,“诸公所虑,皆乃老成谋国之言,切中要害。此事之难,确如移山填海。”

他先肯定了大家的担忧,随即话锋一转,指向了案上那些令人头疼的数据和草案:“然则,正因为其难,才更需抽丝剥茧,厘定先后,明确主次,以制度设计,弥补人力之不足,防范人性之贪婪。”

他首先拿起那份关于“限田令”限额的草案:“关于限额,彧以为,或可不必追求一步到位,划定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数额。或可参考各州郡人均垦田数、土地肥瘠、以及当地豪强占地之普遍情况,划定一个浮动区间。例如,在地广人稀之边郡,限额可略高;在人口稠密、兼并严重之中原腹地,限额则需从严。此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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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他拿起那枚记录着田亩数据的简牍,“关于清查田亩,全面铺开,确实力有未逮,且易打草惊蛇。或可……先从‘新垦’与‘交易’入手。”

“哦?文若此言何解?”卢植精神一振,连忙追问。

“即在推行限田令之后,规定所有新开垦的荒地,必须严格登记在册,且不得超出该户限额。同时,所有田宅交易,必须经官府认证,交易价格、亩数需记录详实,且买方购田后,其名下总田亩亦不得超出限额。如此,虽不能立刻厘清旧账,却可牢牢锁死土地兼并的增量,并逐步通过交易登记,倒逼存量土地的显形。此乃‘锁增量,逼存量’之策。”

荀彧此言一出,卢植眼中顿时爆发出精光!妙啊!这等于是在不立刻掀桌子的前提下,给土地兼并这头猛兽套上了笼头,虽然无法立刻驯服,却能让它再也无法肆意长大!

“那……那对于超出限额的旧有田产,又当如何?”老律法吏急忙问道。

“课以累进重税。”荀彧毫不犹豫地回答,“并非要立刻夺其田,而是让其持有超额土地的成本,变得极其高昂,高到无利可图,甚至成为负担。如此一来,拥有大量土地的豪强,为了规避重税,只有几条路可走:要么,主动拆分土地,假托亲友之名(但此法受限于我们之前规定的交易和新垦限制,风险增大);要么,将部分土地出售(同样受交易限制);要么,接受朝廷的‘赎买’——当然,赎买价格不可能按市价,而是按一个较低的、象征性的官价。其目的,非为夺田,而在逼其放田。”

他顿了顿,补充道:“同时,可配合‘首告’之法,鼓励知情人检举隐匿田产、诡名挟佃者,查实则重赏,并对违规者施以严惩。如此,软(重税)硬(严惩)兼施,方可见效。”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逻辑清晰,环环相扣,既考虑了现实阻力,又指明了操作路径,让在场众人都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那‘假民公田’呢?”负责算学的官吏迫不及待地问,他已被荀彧的思路深深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