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富家千斤爱上了我这穷书生(28)

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我爸的脸。“她说要编个能装下‘日子’的篮子,”他吸了口烟,烟圈在葡萄架下散开,“日子有甜有苦,有酸有辣,得编得结实,才漏不掉。”

他拿起小竹篮往里面装东西:先放进颗野酸枣,红得发亮;再塞进片葡萄叶,带着绒毛;最后把绣片铺在上面,向日葵的花盘正对着篮口。“你看,”他把篮子递给雅溪,“酸枣是甜,葡萄叶是凉,绣片是念想,这不就是日子?”

雅溪把篮子抱在怀里,指尖轻轻敲着篮底,忽然拿起针线,往绣片的空白处绣起来。她平时绣东西总手抖,今天却稳得很,银针在布面上穿梭,绣的还是向日葵,却比原来的多了片叶子,叶尖上停着只小瓢虫,黑红相间的背壳用“打籽绣”绣得圆滚滚的,像颗会动的豆子。

“这是我加的,”她抬头笑,眼角还挂着泪,“我娘总说,花儿得有虫儿作伴,才不孤单。”

我爸看着她绣花,忽然站起身往厢房走。厢房堆着些陈年的竹料,都是他攒下的好东西。半晌,他抱出捆青竹来,竹节均匀得像用尺子量过的,竹皮泛着青白色的光。“咱给雅溪做个新的绣绷,”他拿起竹刀,刀身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用三年生的桂竹,不裂不弯,让你娘的手艺,接着在咱村生根。”

竹刀劈在竹节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青白色的篾条簌簌往下掉,在地上堆成片小小的竹林。我爸剖竹的手艺是村里一绝,刀刀均匀,篾条薄得能透光,却韧得能承重。他说编竹器跟做人一样,得有骨有肉,骨是竹的韧,肉是手的巧。

雅溪的银针在绣片上起落,向日葵的花瓣越来越饱满,仿佛下一秒就要顺着阳光爬出来。她膝头的线轴转得飞快,绿的黄的棕的线缠在一起,像条彩色的蛇。

三叔举着相机拍个不停,镜头从竹刀的寒光转到银针的金线,又落在我们仨的影子上——三个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在地上交叠成一团,像朵长在土里的向日葵。他忽然叹了口气:“要是你娘还在,见你绣得这么好,不定多高兴。”

雅溪的手顿了顿,针尖在布面上扎出个小窟窿。她娘是生她弟弟时没的,弟弟也没保住,那年她才五岁,只记得院里的槐花开得正盛,白花花落了一地,像场永远下不完的雪。这些年她跟着奶奶过,奶奶眼神不好,做不了细活,她就自己琢磨,针脚歪歪扭扭,常被村里的姑娘笑话。

“我娘以前总说,”雅溪的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了什么,“等我长大了,教我编竹篮,说竹器能盛东西,针线能绣日子,两样都会了,日子就稳当了。”

我爸手里的竹刀停了,竹篾在他指间弯出个好看的弧度。“你娘的竹编,确实好,”他望着院门口的老槐树,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当年她编的竹篮,县里的供销社都来收,说是样式新,编得细。要不是……”他没说下去,烟袋锅里的火星灭了。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雅溪娘走后没多久,她爹就外出打工,再也没回来,有人说在南方见着了,娶了新媳妇,生了娃,也有人说在工地上出了事,没了。雅溪和奶奶靠着几亩薄田过活,日子紧巴,她那件蓝布衫,洗得都发白了,还总穿着。

暮色漫进院门时,新的绣绷已经做好了。桂竹的淡黄色架子,被我爸用细砂纸磨得光溜溜的,摸上去像婴儿的皮肤,边缘还雕了圈小花瓣,正好能卡住绣片的边角。雅溪把补好的绣片绷上去,夕阳透过竹架的花纹,在绣面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像谁撒了把会跳的星子。

“明天,我就用这新绣绷,绣个能装下整座晒谷场的向日葵。”她轻轻转着绣绷,银针在她指间闪着光,“再绣上晒谷场的石碾子,还有咱家的老槐树,对了,还有陈竹编竹篮的样子。”

我脸一热,低头继续给竹篾上油,桐油的气味里,好像多了点甜甜的味道。

我爸蹲在院里收拾竹篾,月光落在他背上,像层薄薄的霜。他忽然哼起段小调,是当年雅溪娘编竹篮时总唱的,调子软软的,像浸了蜜的竹篾,绕着葡萄架缠了一圈又一圈。“月亮光光,照进篮筐,篮里有糖,甜透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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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我躺在炕上,听见窗外的竹影沙沙响。雅溪的绣绷就放在窗台上,月光透过向日葵的针脚,在墙上映出朵晃动的花。我想起我爸的话,所谓日子,大概就是这样——有竹篾的坚韧,有丝线的柔软,有藏在针脚里的念想,还有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暖乎乎的盼头。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给新绣绷上蜂蜡。蜂蜡是三叔从养蜂人那讨来的,黄澄澄的,带着花香。我把蜂蜡在竹架上细细擦过,又用布抛光,竹架顿时亮了许多,泛着温润的光。

雅溪拿着绣绷去晒谷场了,她说要照着真的向日葵绣。我编完手里的竹篮,也跟着去了。晒谷场里,金黄的玉米堆成小山,几个婶子坐在石碾子旁纳鞋底、择棉花,见了雅溪的绣绷,都围过来看。

“这绣绷做得真精巧,”王婶摸着竹架,“陈大伯的手艺,还是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