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重要的,或许并非是这些有形的东西,”苏晴的目光陡然变得极其锐利,如同在黑暗中骤然出鞘的寒刃,闪烁着不惜一切的光芒,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破釜沉舟般的坚定,“我们并非毫无反抗之力,也并非没有拼死一搏的勇气和决心。我、林薇、唐宝、黄浩,还有在屋内静养的萧凌,以及与我缔结契约、并肩作战的狼群……我们个体的力量或许无法正面抗衡‘虹’那如同天威、近乎规则的雷霆,但如果我们所有人被逼到真正的绝境,退无可退,生存与尊严都被彻底剥夺,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倾尽所有、玉石俱焚,那么,也未必不能让他付出相当的、甚至超出他预期的代价。这份隐藏在温顺与合作表面下的、被逼到极限后可能爆发的、绝望的反击能力与决心,本身就是一种无形却不容完全忽视的筹码。‘虹’是站在力量顶端的强者,但他不是毫无理智、只知毁灭的疯子,他应该会冷静地权衡彻底,如果毁灭我们所能得到的是一片焦土和潜在的仇恨种子,或者通过相对和平的方式接收、或者建立某种形式的合作、管理关系所能获得的,这两者之间的利弊与最终代价。当然,我们与他们没必要做到玉石俱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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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玉石俱焚”这四个冰冷而决绝的字眼从苏晴口中清晰地说出时,众人的心头都是猛地一凛,仿佛被冰冷的针尖狠狠刺了一下,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上天灵盖。但随即,一股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后产生的、混合着绝望、不甘与疯狂的决绝情绪,又悄然在心底滋生、蔓延开来。是的,如果连最基本的生存希望和作为人的尊严都被彻底剥夺、践踏,那么倾尽所有、拼死一搏,就是唯一剩下的、也是最惨烈、最无奈的选择。这份绝望中的疯狂,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我同意苏晴姐的分析。”林薇点了点头,她惯常冰冷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与她气质相符的、冰封般的决然,“我们不能妄自菲薄,将自己看得一文不值,任由恐惧支配,那只会让我们失去最后讨价还价的资格;但也不能盲目乐观,低估了双方实力上那令人绝望的巨大鸿沟。谈判的关键,在于把握好那个极其微妙的、如履薄冰的分寸,既要表现出足够的尊重与合作的诚意,避免因态度问题而激怒对方,招致毁灭;也要不卑不亢,在合适的时机,清晰地传达出我们的立场和底线,守住我们必须守护的核心利益。比如,聚集地未来能否保持相对的自治权与独立运作空间;居民的基本人身安全和生活保障不受侵犯;以及……赵翊的去留问题。”她特意提到了最后一个名字,这关系到承诺的信誉。

“赵翊啊!”唐宝咂咂嘴,似乎想用这种方式缓解一下过于紧张、几乎要崩断的气氛,他从口袋里摸索出最后一点赵婶特制的、炸得酥香金黄的变异蘑菇干,塞进嘴里用力嚼着,含糊不清地说,“虽然这小子以前在翡翠梦境,没少骚扰苏晴姐,骚扰苏晴姐在萧哥那本就是死罪!但后来他好歹也算戴罪立功,给我们带了路去翡翠梦境,不然我们没那么顺利找到地方。最重要的是,萧哥不是明确说过嘛,要给他一次在启明洗心革面、重新活下去的机会!咱们答应过的事,白纸黑字……呃,就算没纸没字,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总不能因为来了个更狠的、能打雷的,就他娘的当放屁了吧?那不成跪着求活的孙子了?宝爷我丢不起那人!” 他的话糙理不糙,直接点出了承诺与信誉的重要性,这在末世中往往是比黄金更珍贵的资产。

“赵翊……按萧凌之前的承诺,我们也要尽力保下。”苏晴语气坚定地补充道,这不仅是出于对萧凌意愿的尊重,也关乎聚集地核心层言出必行的信誉和底线。“至于具体的谈判策略、让步的尺度和顺序、以及如何呈现我们的‘筹码’……” 她再次将目光投向洛冰,这个问题无法绕过她,她的态度至关重要,“洛巡查使,作为目前连接我们与‘虹’大人之间最重要、也可能是唯一有效的桥梁,你的态度、你在‘虹’大人面前的客观陈述以及你所能发挥的影响力,将直接关系到事情的走向。我想知道,在‘虹’大人面前,你会如何客观地、全面地陈述我们这边的情况?包括我们的价值,我们的处境,以及我们的……诉求。”

这是一个直指核心、关乎信任、立场与未来合作基础的问题。刹那间,屋内所有的目光,带着审视、期待、压力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再次齐刷刷地、沉重地聚焦在洛冰身上。

洛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直了那始终不曾弯曲、如同标枪般的脊梁,她知道这个问题无法回避,也必须给出清晰、明确且负责任的回答。她眼神坦荡地迎向苏晴的目光,也缓缓扫过屋内的每一个人,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我会如实陈述。陈述贵方在‘翡翠梦境’事件中所扮演的关键角色和起到的决定性、破坏性作用;陈述贵方内部虽然出现了严重的叛乱问题,但已被迅速、果断且有效地肃清,这本身就展现了贵方领导层不容小觑的危机处理能力、决断力和对内部秩序的强力掌控能力;陈述我们共同发现的、并正在协助贵方调查的‘灰鼠’这股神秘且危险的冒充势力,以及我们目前已掌握的线索;陈述贵方愿意信守承诺、按照约定移交墨仲,并且表达了希望就聚集地未来的生存与发展,与磐石壁垒建立一种……基于现实利益、相对尊重与可持续的、非依附性的关系。” 她仔细地斟酌着用词,力求准确、中立且不带有过多主观偏向,“我会尽可能强调贵方所展现出的价值、潜力、合作诚意以及……维持此地秩序的能力,但不会,也绝不能为了取悦或偏向任何一方而隐瞒、歪曲或夸大任何关键事实。‘虹’大人洞察秋毫,感知敏锐,他最厌恶的就是欺骗、隐瞒和毫无根据的夸大。坦诚与真实,是与他进行任何层面、任何形式的打交道时,最基本、也是唯一可行、唯一能获得他一丝认可的前提。”

她的回答,既表明了她在其职责和良知范围内,会尽力为启明争取一个相对有利、至少是公平的陈述环境的立场,也清晰地划定了她作为磐石壁垒军官的底线——她不会为了启明而违背自己对“虹”的绝对忠诚、如实汇报的职责以及作为军人的基本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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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够了。”苏晴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失望,反而有一丝早已预料到的了然,“坦诚相待,本身就是最好的策略,尤其是在真正的强者面前。我们不需要夸大其词,也不需要刻意掩饰我们的弱点和真实处境。任何小花招、小聪明,在绝对的力量和洞察力面前,都显得可笑而危险,只会弄巧成拙。”

就在这时,一直如同真正阴影般静立在房间最不起眼角落、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影蛇,那特有的、带着一丝虚无缥缈质感、仿佛从另一个维度传来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冷的泉水滴落在万年寒冰上,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事不关己的淡漠与清醒:“力量层次的绝对差距,从最开始就注定了这不会是一场对等的谈判,甚至不能称之为谈判,更像是一种……单方面的通知,或者是由绝对力量主导的最终裁决。我们此刻所讨论的所有筹码、底线、策略,其存在的前提,是对方愿意遵守某种潜在的、由他单方面定义和掌握的‘规则’或‘游戏方式’时,才具有那么一丝微弱的意义和操作空间。若他不愿意遵守,或者突然改变了主意,觉得麻烦,或者单纯心情不佳……那么所有这些我们视若珍宝、反复权衡的筹码、我们誓死扞卫的底线,便顷刻间化为尘埃,毫无价值,如同阳光下的露水。” 他抱着双臂,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与墙壁的阴影完全融为一体,只有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洞察世情的眼睛,透过无形的屏障扫过众人,带着一种近乎预言般的冷静,“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过多的犹豫、不切实际的幻想和侥幸心理,往往只会加速招致毁灭。认清现实,放弃幻想,做好最坏的准备,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他的话如同一盆混合着尖锐冰碴的、来自极北之地的冷水,毫不留情地浇在了刚刚因为苏晴的分析而勉强燃起一丝微弱希望火苗的众人心头,让气氛瞬间再次变得凝重、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令人窒息的绝望色彩。现实的残酷与赤裸,被他一语道破,没有丝毫遮掩。

是啊,底线。在执掌雷霆、仿佛神明般俯瞰众生、一念可决生死的“虹”面前,启明聚集地那微弱得可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底线,究竟应该划在哪里?又能在哪里划下,并且让对方愿意承认、尊重,或者至少……不予轻易触碰?

这个沉重如山的问号,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上,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等待着他们在“虹”正式抵达前这有限得令人窒息、仿佛沙漏飞速流逝的时间内,做出最艰难、也最关乎所有人命运的抉择。

而远方,那支暗银色的车队依旧如同沉默的、充满了未知危险的史前巨兽,静静地停驻在逐渐暗淡、被乌云笼罩的天光下,如同悬在启明聚集地每一个人头顶的、闪烁着毁灭寒光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无人知晓它何时会斩落,又会以何种方式、何种理由斩落。风暴的中心,正在以一种无可抗拒的姿态,缓缓逼近。

……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地平线另一端,那支如同银色洪流般肃穆前行的车队中,最为庞大、装甲最为厚重、宛如移动钢铁堡垒的指挥车内,气氛却与外界的肃杀、启明聚集地内的凝重与绝望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奇异的、与外界格格不入的松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