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放下水囊,目光扫过对方腰间铜牌,纹样为户部驿传专用。他收回视线,伸手拍了拍车壁。
车夫会意,扬鞭催马。车轮转动,碾过泥泞岔道,缓缓前行。
差役愣住:“先生不随我同路?”
“我自有路径。”车内声音平静,“你回京复命,只说甘草已在途中。”
马蹄翻起黑泥,溅上车轮。差役欲再言,见马车已转入山道,只得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车内,甘草取出银针,蘸唾轻擦布条四角。针尖微变,呈淡青。他皱眉,将针插入药囊夹层小孔,固定不动。
这颜色,与昨夜火盆中荆芥混血燃起的烟缕相似。但彼时为破情蛊残息,此刻却沾于外来布条之上。两者相隔千里,何以同源?
他闭目,回想川乌心口疤痕、商陆供词中断章、附子袖中线头……每一环皆似被人推至恰好处,逼出真相,却又留下缝隙。
如今这半片布条,藏于蛊囊夹层,题“京城官眷”,墨迹娟秀。而尚书夫人临终点名,语出非常。二者之间,是否亦有牵线?
车行颠簸,药囊再次滑落。他弯腰拾起,指节碰触到内袋深处另一物——赤芍前日所赠护心膏,原封未动。他抽出油纸包,拆开一角,膏体表面浮着一层极细金粉,非药坊常用辅料。
他以针尖挑起少许,置于唇下轻嗅。无味。再以舌稍触,舌尖微麻,旋即消散。
这不是护心膏。
寻常护心膏以甘草、黄芪、丹参为主,辅以蜂蜜调和。此物入口麻痹感来自某种根茎提取,类似滇南边境所产“梦引草”,可致人短暂失神,却不留痕迹。
若非他对药性敏感至极,几难察觉。
是谁换了膏?何时换的?赤芍不知,还是……另有其人?
他重新包好油纸,放入最里层暗格。窗外山势渐缓,官道开阔,远处城郭轮廓隐约可见。
但还不能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