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沉重的报告

我愣住了:“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好,是因为你抓住了真问题,数据详实,分析到位。不好,”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着我,“是因为你太直白了,像一把没装鞘的刀,会伤人也伤己。”

他指着报告中的一段:“你看这里,你直接质疑基层政府的执政理念,说'这种以牺牲农民基本生活为代价的发展模式不可持续'。话是对的,但这么说,等于直接打脸了整个清河县的领导班子。”

“可这是事实啊!”我不服气地说。

“事实也要讲究表达方式。”王老师摇摇头,“在机关里待了这么多年,你还没明白吗?有些真相,需要裹着糖衣才能送出去。直来直去,最后只能碰一鼻子灰。”

他拿起红笔,在报告上圈圈画画:“这里,语气要缓和一些,用'建议'代替'必须'。这里,加上'在县委县政府的正确领导下'这样的前提。这里......”

我看着他在我的报告上修改,心里五味杂陈。那些被修改的地方,正是我最想大声疾呼的内容。

“老师,这样改下去,报告还有力度吗?”我忍不住问。

“力度不是靠语气激烈来体现的。”王老师头也不抬,“而是要找准要害,用他们无法反驳的事实和数据说话。你要学会用体制内的语言,来说你想说的话。”

他修改得很慢,很仔细。有时会停下来,问我某个数据的来源;有时会沉思良久,斟酌一个更合适的用词。

“这个地方,”他指着关于农民负担比例的那段,“不要直接说'负担过重',改成'负担水平较高,建议重新评估农民的承受能力'。意思一样,但听起来就顺耳多了。”

我默默记下,心里却在想:为什么真相总要打扮得如此委婉?

修改到报告后半部分时,王老师的动作突然停住了。他盯着关于“三提五统”资金使用不透明的那一段,久久没有说话。

“这一段......”他欲言又止。

“这一段怎么了?这都是村民们亲口说的,集资款收了,但路还是那条烂路,学校还是那所破学校。”